懒软森

希望大家今天 明天 后天 以后的每一天都很开心w

【瑞金】雁城归故

*bl向瑞金

*古风pa,违和感有,慎
剑客瑞x公子金
披发瑞

*人物属于凹凸世界,ooc属于我

1

         雁回城今天格外的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带着蓑笠的剑客压了压头上的蓑笠,将面容藏在黑纱之下让人无法看清。他逆着人群,一身黑衣与喜庆的众人格格不入。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他抬眸,深紫的眸子透过一层黑纱的缝隙远远看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远处一身红衣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意气风发。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沉默了离开了这里,离那些人越来越远,离喧哗越来越远。手扶在腰间的剑上,十指握紧又松开。终究,蓑笠之下的唇角溢出一丝血丝,缓缓滑落。

        雁城之人必然知道一人,公子金。
  
  说起这位公子,只要有雁城之人,三三两两,一杯小酒,便是说上几个时辰都不会厌。讲的人慷慨激昂,仿佛他都见过一样,听得人也津津有味的,每一个停顿都意犹未尽的急急催促。
  
  要说这位公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要说的可多了去了,得从这位公子的身世说起。
  
  说起这位公子的身世也是稀奇,其母可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而是他哪位做富商的父亲买下的一个舞女。有着与人相异的金色长发和碧蓝色眼睛,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奇怪,却偏生得了这位经商多年依旧未曾娶正妻的男人青睐,不顾家里阻拦,偏要立为正妻,可不知把家里的老母亲气晕了几次。
  
  不过说来也稀奇,这女人一入门,本来就算不错的生意更是顺风顺水,本就离不得那迷信,这般表现更是让人不由得多想。娶这女人时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笑,这时又开始羡慕了起来。
  
  只可惜美人薄命,生这金公子的时候便一命呜呼了,丢下这父子撒手人寰。小公子继承了其母独特的发色和眸色,一头柔软的金色发丝在那阳光底下,那可说不出来的耀眼。他那双蓝色的眸子看着你,可不把你的心都要看化了。
  
  其他人不知道,不过这富商的心,可真真就被他这小儿子看化了,那是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人金屋藏娇,他金屋养娃,说出来也是荒谬。
  
  庆幸的是这位公子哥可算是一点儿都没有养歪,周身气度让见过的人都不由得比个大拇指。那一看便是大家子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即便是今年也不过十三之龄,偏生没那少年人的讨人嫌。一副好皮囊那更是小小年纪不知引的多少闺中小姐芳心暗许。也难怪坊间那么多风流韵事不约而同的将男主人公刻画成一双蓝色眸子。
  
  可也没人知道,这看似无忧无虑没什么好愁的金也有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小秘密,跟谁都没有说,就是那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小姐儿都一点都没说。
  
  
  
  又是一年的冬,江南这边什么都好,就是冬天那寒气,细细密密的直叫人哆嗦。窗外传来了那几个小姐儿打雪嬉闹的声音,昨夜里下了一场雪,压坏了门口那颗今年新栽的柳,要说多大个事吧,也不见得,不过只是压断了几个枝桠,偏生勾起了这些小姑娘们的伤感,一个个抽抽噎噎的眼圈都红了。管事的姐儿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允了她们闹会。
  
  房间里生了碳,一屋子都暖烘烘的,即便如此,金还是缩在被子里,时不时的看一眼窗外,再叹口气。
  
  坐在床脚正在绣花的姐儿看着他那小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立马吸引了这人的注意,一双猫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看过去,装的恶声恶气的说道:“看什么看!”
  
  深知这人本性的姐儿可没被他吓到,反而逗着他说道:“公子可是想出去玩了。”
  
  金身体一顿,慢悠悠的蹭了过去,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姐儿的袖子,摇了几下低声低气的说道:“好姐儿,好姐儿,呆在这屋子里多闷啊。”
  
  “那可不行。”明明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照顾起金来却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母爱的光环:“您昨儿出去,就玩了会雪,今儿就病了,早上老爷发了那么大的火,公子,您又不是没看到,我的小祖宗啊,您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人吧。”
  
  金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又慢悠悠的把手缩回了被子里,低着头,连那头金色的发丝都惨兮兮的搭在被子上,看起来都没平时亮堂了。
  
  姐儿看着一阵心软,话刚到口边又咽了下去,身体大事容不得这人任性。但是看着这人的样子也确实不怎么好受,姐儿叹了口气,直起身子问道:“我给公子您拿点吃食过来怎么样?这个时辰小厨房里应该备着您爱吃的糖渍糕。”
  
  “好——”金拉长了个调子,也不见得多情愿的样子,姐儿摇摇头,起身帮他拢了拢被子便向屋外走去。开门的时候泄了一丝冷风进来,吹在金的脸上,冻的他一缩。等姐儿走远了,外面的声也慢慢静了下来,金眼睛一转,丝毫不见刚才那股子颓废劲。几下子把身上的被子扒了下来,整个人到窗台上,轻轻的敲了敲窗户。先三下,顿一下,再两下。很快,屋外也传来了回应,先两下,顿一下,再三下。
  
  听到回应金立马兴奋了不少,悄悄的把窗户推了个缝,被从外吹进来的冷气撞了个正着,赶紧一缩,打了个哆嗦,但依旧没有离开,适应了一会又往那凑,小声的喊到:“格瑞,格瑞,你在吗?”
  
  “在。”窗外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回应,少年人的声音,但比金就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沉稳。
  
  “今儿带我出去玩吧!”金兴致勃勃的说道,那边的声音却是迟疑了几秒,好像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妥协的说道:“好。”
  
  “你前几日说的,山上要是下雪了,好玩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如今这雪下来了,你带我去山上看看吧!”

       格瑞皱了皱眉,心里有几分不赞同,若是近一点还好,要去山上,这一来一回便要到深夜,这还是赶着赶着来的速度,按金的性子定是不依的。

       不过一想到自家师傅的话,此处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还有个几日就得回故里了。虽说与金相识不过数日,但无端的好像有了数年的交情。说到底格瑞如今也不过个十四岁的少年人,对于自己这么一个小伙伴,心里也是多了几分不舍。他想了想,沉声道:“你多穿两件厚实点的衣服,从窗户这边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住你。”

“这,安全吗?”金有点犹豫 ,格瑞只沉声回了两个字:“信我。”
  
莫名的,金心中就安定了下来,仿佛有这人便可万事无忧,哪怕是自家父亲都未曾带过这般感受。麻溜的跑下床,打开了一旁的红木柜子,抓起件袄子就往身上套。今天新做的棉袄子,大小刚刚好,新打的棉花松松软软的暖的紧,领口绣着一圈羊毛,取的小羊仔肚皮上的毛,一点都不扎人,称着金白净的脸蛋更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反而像那八九岁的孩童。

把窗户打开的时候门外的冷气迫不及待的涌了进来,驱散了这一室的暖,吹的金眯起了眼,赶忙往领子里缩了缩,拉了拉头上的毡帽。一开窗户就看到了倒挂着的的格瑞。

金住的小楼个二层的小楼,偷偷看了一眼下面,也有两个金这么高。格瑞先说道:“我先下去,我说可以了你就跳。”

“好咧!”金又忍不住说道:“你可快点,姐儿估计快回来了。”

“好。”格瑞的手一撑,一个旋身便从屋顶跳了下去,黑色的长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宛若一层黑雾飘荡而过,轻巧的落在地上。当格瑞站稳便抬头对金说道:“下来。”

金鼓起勇气,爬到窗台上,一身袄子的宛若一个团。双脚一蹬,失重感让金不由得紧闭了双眼。但只是一瞬,金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便是那人白色的发丝,比这雪更白上三分,搭在黑色的衣服上,耀的眼睛疼。

格瑞站稳了之后才发现怀里这人有点不对,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不太正常,格瑞皱了皱眉问道:“你得了风寒?”

“哎呀,小事,小事!”金推了推格瑞的胳膊说道:“快走快走,等会姐儿知道我不见了可就走不成了。”

“他们可都是把你当稚子看待。”虽是这么说道,但是格瑞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少年明明只比他小一岁,但是却只到他的肩,看起来也比他小很多的模样,加这一身小袄,说他今年才只七八都有人信。速度上就不指望这人了,若是要他这么走着过去,怕是两三天都到不了。

不过金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装着老气横生的样子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那可不是,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天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隔壁王叔家的女儿都没这样养的。”

“你把你跟那女孩子家的比?”格瑞摇摇头,却不知道哪儿戳中了金的跳脚,伸出手掐住格瑞的脸恶狠狠的说道:“我可是个男子汉,谁跟那女孩子家比了!”

格瑞一偏头,甩开金做乱的手,空出一只手拍了拍金的腰,沉声说道:“别闹。”

“谁跟你闹了!”怀中的少年人一双湛蓝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的脸白嫩嫩的,不但不显的严肃,反而像那赌气的猫儿,可爱的紧。

“想多玩会就别闹我。”一听这话这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嘴巴闭的紧紧的,只留下一双眼睛片刻不愿意安分的到处瞟。

没过多久,怀中这人软软的打了哈欠,身子明显的感觉沉了不少,格瑞低头一看,果真不出他所料,这人果然就这么睡着了。认命的叹了口气,双手调整了一下,让怀中这人睡的更安稳些。还好习武多年,换个人来抱着这么个小伙子还跑了几里路,怕是谁都受不起。
  
金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底下硬硬的,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第一眼便是一团暖黄色的火光。格瑞做在火堆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加着柴,见他醒了,视线转到了这边来。眸子里被火光染着,也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柔和。

“醒了?”

“恩……这是哪儿啊……”金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才勉勉强强清醒了几分,打量了一下所处的地方,才发现两人现在在一山洞里,山洞不大,不过容纳两个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往外瞟去,却发现已经入了夜。金喃喃的说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恩。”格瑞往火堆里又丢了根树枝说道:“很有一段时间了,山里夜晚黑,先住一晚上,明天再想着玩吧。”

“好啊。”金回道,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走到格瑞旁边坐了下来。格瑞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不再睡会儿?”

“不了。”金伸了个懒腰说道:“再睡就要睡僵了。”

“恩。”格瑞回了个音节后便什么都没说了,倒是金兴致勃勃的问道:“格瑞格瑞,你是什么时候跟你师傅一起学武的啊。”

“四岁。”

“这么小。”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格瑞看过去,澄澈的蓝色眸子里没有一丝阴翳,只有纯粹的惊讶,让他的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他不在意的说道:“我父母从小把我丢弃,也是一好心人将我养了三年,只可惜命薄,我三岁那年死了。之后就被我师傅捡了回去,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了。”

听着格瑞的经历,金有点手足无措了起来,格瑞只是一眼便懂他的意思,并没有在意的说道:“无碍,这么多年了。”

“恩……”金闷闷的回了一声,但没多久又打起精神来问道:“这么多年你去了不少地方吧?”

格瑞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天南地北的那里都去过。”

“那可真好啊……”金羡慕的说道:“不像我,从小连雁城都没离开过。”

格瑞看着少年这样只觉得有几分碍眼,但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少年却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很多人都说羡慕我,羡慕我个什么呢?那些人暗地里说我是个怪物,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格瑞放在身侧的拳头一紧,他转过头,认真的对金说道:“你不是怪物。”

金一怔,随之笑了起来,火光下少年的笑容却比什么都耀眼。他用力的点点头回道:“我知道!那些人不过是嫉妒我,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打趴下,哼!”

金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一副凶狠的样子,格瑞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原本紧握的拳也不由得慢慢的松开了。

“说起来,格瑞你会不会……走啊……”

提到这个问题,格瑞心中也不由得一沉。但还是点点头,薄唇微抿,说出了一个字。

“会。”

少年明显的多了几分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的说道:“格瑞,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行吗?”

格瑞没想到少年会有这样的要求,怔了一下,还是将自己腰间的剑抽了出来递给了金。金拿着剑,把自己的头发割了一小撮下来,又把自己衣袖上的布割了一小块下来,小心翼翼的包好,递给了格瑞,对着格瑞不解的眼神,金认真的说道:“我爹说,我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送一撮头发给他,他就永远不会忘记我。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格瑞,所以我希望格瑞你永远不要忘了我。”

格瑞心中一动,并没有说话,而是像金一样将自己白色的发丝割了一截下来,用布包好递过去。金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怀里,笑着对格瑞说道:“我也不会忘了格瑞你的!”

两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举动的意思,却在未来分别后,看着对方给自己的礼物,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暖笑。

结发之缘,断袖之举。

  
  深夜格瑞被身旁这人不安的扭动吵醒的,撑起身子看过去才发现身边这人的不对,脸通红通红的显得不正常,这么冷的天气里,金呼出来的气却是灼热的,形成一层层白色的雾气,又消散在风里,格瑞用手探了探金的额头,却发现这人整个人都烫的不正常。心中一跳,忙伸手推了推面前这人,金费力的撑开眼皮,平时澄澈的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混沌和失神,半梦不醒的样子。
  
  这时候格瑞才有几分慌了,是他大意了,忘却了自己与师傅乃习武之人,自然不惧这小病小痛。但金不同,金是被娇养着的公子哥儿,这样的风寒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但是这时候说去找师父自然是不现实的,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师傅便不知所踪,格瑞自四岁便跟着他来习武,自幼性子又沉稳独立,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如今唯一的办法莫过于将金送回去了。府上自然是常年有大夫候着的。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耽误了,格瑞弯下腰抱起金便快步向来时的路奔去。
  
  怀中的少年的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格瑞的表情虽无什么变化,但脚上的步子又加快了几步,背后的衣料已经湿了一大块。
  
  终于,雁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格瑞猛的一跳,几个借力便跳到了城墙之上,黑衣在夜晚宛若一层黑雾,悄无声息的便进了城。
  
  殊不知府上自两人离开后便乱成了一锅粥,哪位看顾金的姐儿跪在堂屋里,眼泪水宛若那断了线了珍珠,滴滴答答的把地面上那片青砖都染深了一片儿。
  
  除了姐儿的哭声其他声就没了,所有人都不敢去看主位上那人的脸色,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突然的,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的传来,还没见到人便先听到了其声,声音激动的都走了音,但是现在谁都没心情管这件事了,只听着那内容,一个个被惊喜撞晕在原地。
  
  “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回来了!”
  
  金沉沉的睡着,却不知梦外的世界却为了他忙前忙外炸开了。也不知道某双紫色的眸子追着他烧退了才默默离开。
  
  年轻的剑客跳下房檐,手不由得抬起,抚了抚心口处,那里装着的,是金今天送予他的那撮头发,太轻了,又太重了,总是由不得的摸几遍才能安心。
  
  格瑞抬头,看着天边的月。刚才收到了师傅的信号,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合的今天便要离开了,自己在门外的柳上留下的消息也不知金会不会看到。
  
  此次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遇了。
  别无他愿,也请君安好。
  
  
  金醒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沉沉的,乏力的感觉侵蚀着整个身体,看着熟悉的雕瓦,半天未曾回过神来。
  
  在一旁打瞌睡的姐儿却马上反应了过来,妙目一眨便落下泪来,金费力的抬了抬手,想要安慰一下她,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的可怕,还没说出口便咳了几声,姐儿连忙把放在一旁温着的水递了过去,金连喝了几口才好点,虽然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是起码话还是能说清了。他沙哑着嗓子问道:“好姐姐,我刚才的那件红袄子呢,还在吗?”
  
  “还在呢,还在呢,我去给你拿!”
  
  袄子回到金的手上,金连忙摸了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直到摸到了那一小团不属于自己的布料,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醒过来这么久的第一个笑容。
  
  还好,最重要的东西还在,还在。
  
  修养了许些日子金才显得好转了不少,这些日子里天天几个姐儿的轮番问候,一个个把他当那易碎的瓷娃娃了。终于找了一天姐儿们都有事的时候了,金利索的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开始敲,先三下,顿一下,再两下。只是这次敲完,窗户的那边却无一丝回应。金不信邪,又敲了一遍,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金慢慢的,慢慢的缩在了窗户边上,一次次的,去敲窗户,却没有一次给了他想要的回应。他开始还笑着安慰自己,可能是格瑞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后来却慢慢的,慢慢的笑不出来了……他缩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
  
  房间里传出压抑的,低低的哭声。闷闷的,恍若被世界遗弃的孩子。那个说我不是怪物的人,那个重视我的人,突然不见了。
  
  
  
  今年初春来的早,很早雪就开始融了,被迫在房间养了一整个冬天的病的金终于能出来走走了。走到门口那颗柳的时候金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问着跟在身边的姐儿道:“这柳树看着跟之前的棵不一样了。”
  
  “公子,之前那棵被老爷砍了,这是新的一棵。”
  
  “这样啊……”金失落的低下了头,眼神里有着几分可惜的说道:“我还挺喜欢那棵柳的……”
  
  

       

2

十年后,雁城。

雁城今日来了一个不寻常的人,一身黑衣,带着一个黑色的蓑笠,长长的黑纱笼罩了下来,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从身形上看出是个青年男子。

这几年主都迁都了,雁城这偏远的小地方一下子成为了经济要塞。城里明眼可见繁华了不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看着这人走过,不少人投去好奇的眼光,但又很快收了回来。雁城来忘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人都有,反而显得这人不是那么显眼了。

格瑞抬手,抚上了胸口的位置,十年前的不辞而别,没想到再回到这里竟是十年之后。他曾以为他会很快忘掉金,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敢忘怀。那个小小的少年,有着异于常人的金色发丝和蓝色眸子,有着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宛若一束光,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

分开那时年少,如今十年过去,却没想到那少年时的记忆,竟然片刻都不敢忘怀。

雁城今日显得格外的热闹,哪怕是那做生意的商贩也显得心不在焉。街边围坐的几个长嘴妇时不时凑到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嘻嘻闹闹的笑开来。格瑞也很快感受到了这份异于平时的热闹,长年远行的习惯让他不动声色的走近了一个买小工艺品的小摊子,装作无意的说道:“今日城里都这么热闹吗?”

“这你可不知道吧。”摊主一听到有人跟他搭话就来劲的说道:“外来的吧?那我可跟你说说,我们雁城啊,有一位公子哥儿,貌儿俊,人也好,如今也二十又三了,这个月终于要娶妻了,你说城里可不热闹嘛!”

格瑞的手一顿,摊主自然是没发现这细微的变化的,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是其他人也就那样,关键是这位少爷也不同于常人,天赋异禀!那头发,是金的,眼睛是蓝色的,你看这大江南北的,哪能找到第二个长这模样的人。”

格瑞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的,可是,公子金。”

“你也知道啊!”摊主兴奋的说道。

格瑞低声应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个小物件丢了几块碎银子过去,摊主顿时喜笑颜开了起来。一抬头,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入夜,格瑞看着面前熟悉的围墙,沉默了很久。片刻后,他动了,几个借力便翻上围墙,脚下不停,很快便来到了熟悉的屋顶之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个冬天,他便坐在这里,等着一个暗号。陪一个孤单的孩子过一个漫长的冬。

那时北风呼啸,这时春暖花开。
那时你我年少,这时分别十年。
你可还好?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动静。他听到了一个青年人的声音,虽没有年少时的那份清脆,但声调之中的干净和清丽还是未曾有变化。声音模糊,难以听清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一阵响动后又回归沉静。格瑞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宛若当初一样,听着这不清晰的声音,来推测少年正在做什么。只是仔细来听,却捕捉不到任何的声音。良久之后,却听到了窗户处发出的声音。

先三声,顿一下,再两声。

格瑞愣在了原地,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敲在窗户上。

先两声,顿一下,再三声。

窗户开了。

他落入了那双蓝色眼睛之中。

两人相顾无言,眼睛却片刻都未分离,许久许久,两人同时开口,对对方说道:“好久不见。”同时一怔,金忽然笑了起来,格瑞的眼中也染着暖意。

格瑞这才细细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人,以前稚气未脱的面孔张开了,一头金色的长发几乎要及腰,被小心的束了起来,修长的身体被一袭青衫所罩,但格瑞看的出不似曾经那般的软弱,反而暗藏着力量。而那双蓝色的眼睛还是宛若最澄澈的天空,看不见一丝阴翳。

面前的青年有变化,又宛若当年,当年从未分开的模样,时光给了他格外的优待,留下的印记轻一点,再轻一点,斟酌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的落下一笔,生怕旁人不再能认识这位少年,生怕旁人认不出这位它所喜爱的少年。

格瑞在心中叹息,当初的那个少年依旧是他,是正午最温暖的阳光,是雨后天晴的天空,有着无尽的希望。

别离十年,还好能再次相遇。

“你,要不要进来?”金出声,这才打断了格瑞的思维。金感受着格瑞的沉默,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道:“不必担心,姐姐们不会随便进出我的房间的。”

格瑞的唇微动,又觉得没有解释的这个必要,便将那些话都吞下,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声:“好。”

金自然是欣喜的,连忙让开了位置,由格瑞进来。格瑞的手一撑,便翻身进了屋子里。这是格瑞第一次进金的房间,但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个房间上,而是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十年来他长高了不少,但依旧只到格瑞的肩膀来。比起以前花花绿绿的衣服,现在的衣服无疑显得干净简洁得多。虽然并不健壮,但也不会显得弱不禁风,对上格瑞的眼神,金有几分自豪的说道:“你可别看我现在这样,这些年来我可是也苦练了不少的,现在也已经很厉害了!”

格瑞紫色的眸子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也涌现了一股笑意,虽面上不显,但眼神却柔软了许多。

两人坐在房里唯一的桌子的两边,聊起了对方这些年所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却也很有默契的未曾提起当年的分别。就好像没有分离,没有悲伤和不舍,所有的负面的情绪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烟消云散,连一抹痕迹都无法捕捉。

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虽然多数是金在说格瑞在听,但好像怎样都不会腻烦一样。待夜深,格瑞看着面前已经有了睡意的金,还是开口道:“那我先告辞。”

不知为何,许久未曾得到回应,格瑞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开心的人突然消沉,恍的听到这个人说道。

“当初你便不辞而别,现在……又要走了吗?”

金直起身子,走向格瑞,他边走边说道:“十年来我慢慢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你是特殊的,没人能了解我你却可以。我会为你的离开而伤心,会因为想念你而窒息。明明只是一个冬天,你却在我心里无法磨灭。”

“那时我不懂,现在我却懂了。与君结发。”

“我心悦你。”

剩下的话,便消逝在唇齿之间,面前是那人专注认真的眼神,丝毫不参杂任何虚假。他的喜欢,他的等待直直的传递给了格瑞,点燃了那颗心脏。

正当格瑞准备回应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推开金道:“你要娶妻?”

金一怔,随后的反应却是沉默,格瑞看着他,紫色的眼睛清晰的感受着金的回避,终于,面前这人还是回答了。

“是。”

“即便现在也是?”格瑞忍不住追问道,金紧抿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偏过头说道。

“是。”

两人沉默,之前温馨瞬间被打破。最终还是格瑞站了起来,从窗户跳了出去,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金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

格瑞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有着让人胸腔炸裂的闷,但是同时却也有一点淡淡的释然……释然,释然于这么多年来对少年的执着,以及那一刻想奋不顾身的迷惑,而在金说出是的那一刻,如同当头一棒,将他打醒。

即便如此,格瑞还是在雁城停留了数日,直到那天,他看着远处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衣的在街角那头走过,他站在原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抽身离开。

他也曾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十年,十年未曾相见,他却固执的觉得十年的时光并不存在,连自己都有了那么多的变化,又怎么能强迫金一成不变。

偶尔的偶尔,格瑞的手指会不由自主的抚上唇,青年的唇柔软的触感还存留在上面,清晰可见。

年少时的一份执念,如果那时辞别,如果没有雪山的那个山洞,如果没有那个冬天,没有那个异于常人的少年,那么自己,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以一个‘怪物’的身份活下去。

格瑞,天生白发紫眸,一出生便被亲生父母丢弃,后来被养父母收留,却是将他经常拉出来展示,作为商品,赚取钱财。最后被格瑞,亲手杀死。

四岁的他遇到了他的师傅,这个世界上唯二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的人,而另一人,便是金。

我的……小怪物。

想到这个称呼,好像心脏就会漏跳一拍。皆为异类皆为怪物,便是这份独特让我们互相吸引。

又互相分离。

你是阳光之中缓缓流淌而过的河,鞠一捧清水都是甘甜的滋味。

我是静谧夜空北方降落的一片雪,融化的悄无声息。

好了。格瑞闭上眼,握紧身侧的刀。

一切回到了原点。

夜深了,新郎在一片喧嚣之中摇摇晃晃的走进洞房。却没有去碰坐在喜床上的新娘,而是走到了桌子旁,扶着桌子坐下。

新娘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扯下盖头,看着喝着酒的金,说道:“你放心,父亲会出兵支援雁城。”

“有劳。”

两人又是一阵寂静,新娘心中也是一阵无奈和气闷。前几月敌国出小股精兵频繁骚扰雁城,无奈雁城经济实力强劲,军事力量却一直未能得到朝廷的安排。兜兜转转也是几个月,上面却一直没有做处理,无奈,作为雁城首门的金家,只能求助于他人,也就是新娘的父亲,以求庇护。而父亲却是想到了联姻的法子,而这对象,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公子金。

“事已至此,不如和我好生过日子,岂不更好?”

“你不懂。”金抬手,捂住胸口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布包。他笑了,醉晕晕的说道:“我已有心悦之人。”

三月后,格瑞风尘仆仆的来到一个茶馆,这三月他拼了命的去完成师傅给自己的任务,不去听任何关于那雁城的消息,不去听任何关于那人的消息。将那份感情强压在心底,就好像能当它不存在一样。

茶馆内三三两两的坐着人,格瑞看了看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雁城沦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茶馆一角的两人,那人的同伴赶紧拉了拉站起身的这人,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的说道:“嘘,小声点!可不是嘛,九大城池里面第一个沦陷的,那边为了示威,下令屠了全城呢!”

“那……哪位公子金呢?”

“怕也是……没能活下来啊……”

“死的好!定是那怪物,那怪物的诅咒!”隔壁桌的一大汉拍案而起,抚掌叫好,茶馆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起身说话来。

只当这时,一乞丐突然冲了进来,抓起那壮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拼命的架势把所有人都吓在了原地。只听那乞丐带着泣音喊到:“你没资格说他!你懂什么!公子家满门子忠烈,那是朝廷放弃雁城的时候,满城商贾,唯有老爷家里散尽家财,使雁城百姓坚持了一个月之久!我那小妹,若是没老爷,早就活活饿死!公子更是身先士卒……战死沙场……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有什么资格污蔑他!”

壮汉反应过来,抬起一脚便踹在了乞丐的腹部,摸了一把自己刚才被乞丐抓破的脸,看着手掌粘糊糊的血,更是怒上心头。一边打一边咒骂。打的那乞丐毫无还手之力。

那乞丐抱着头,忽然一个力道挣脱了壮汉,宛若悲鸣的喊到:“雁城已破,大雁何时归,归何处……!”竟是一头昏死过去。

壮汉呸了一声,抬起头刚想说话,便看到周围的人都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迟来的喉间一痛,往下看去只能看到飞溅的血。还未发出人生之中的最后一个音节,便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死去。

茶馆之内瞬间炸开了锅,在一片嘈杂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位剑客的悄声离开,他压了压头上的蓑笠。薄唇轻启,留下了一句谁也未能听到的话。

“他说的对,你没资格。”

“去给他道歉吧。”

时隔三月,格瑞又来到了雁城,他看着这所城池,短短三月,却比十年的变化还要大,大到他差点找不到金的府邸。

他站在废墟里,想起年幼时,他坐在屋顶,少年在房间里。

“你可知雁城为何叫雁城吗?”金摇头晃脑的问道。

“为何?”格瑞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少年看不到他的动作,这才开口道。

“每年秋天都有成片的大雁会经过这里,这里是它们去往南方唯一歇脚的地方,可惜没机会给你看一看。”金无不遗憾的说道。

“无妨。”

“啊——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格瑞啊,我生在雁城,长在雁城,一辈子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那跟我离开,我带你去看。”

金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你与我不同,若是有机会我也希望能看看北方的雪,看看荒凉的大漠,看看一望无际的海。还好,即便我没有亲眼见过,你也替我全看了个遍。”

格瑞沉默了很久,最终应了下来。

“好。”

格瑞突然感受到脸上一阵湿润,他睁开眼,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我哭了?

我没哭?

有何意义。

远方,一阵嘎嘎的声音嘈杂的响起,一群群大雁展翼飞来,却无处落下。

雁城已破,大雁何时归,归何处?

那你的魂魄呢,何时归,归何处?

是否与这大雁一般,漂泊无定处?

又是五年,若是江湖上最令人热谈的人物,便是那天生奇艺的白发紫眸的剑客。一人一剑,潇洒天涯行。

听闻武林盟主的女儿对他痴情不忘,终于有一日寻了他的行踪。

“你娶了我,荣华富贵,钱财人脉,什么都有了!”小女儿家昂着头,高傲的说道。而剑客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已有发妻。”

“谁不知你女色不沾,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直接拒绝我就行了,何必拿谎言骗我!”大小姐一身红衣,恼羞成怒的说道:“那你便跟我说说,她在哪?”

剑客抬起头,一双紫眸将大小姐所有的话抖堵住。他轻笑,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温柔,他抬起手,按在心口处,慢慢的说道。

“他在这里。”

你所从未见过的高山河流,大江大川,我都替你去看了,再一一讲给你听。

(完)

(想要评论!!!!!刀片就……ummmmm)

评论 ( 66 )
热度 ( 920 )
  1. 共2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懒软森 | Powered by LOFTER